祁儿到底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。
她只比皇帝小两岁，或许是沾了点从小跟着皇帝的光吧，皇帝自登基以后就罢免了身边全部的丫鬟，单单留她一个当贴身侍女。除了上朝临政，她几乎是形影不离地跟在皇帝身后。
这一切都在一年前改变了。
宫里来了个小姑娘，初见时祁儿跟在皇帝身后，皎洁的月光下除去她和皇帝，还有一位抱着这个小姑娘的男人。男人身形高大，一袭黑衣，抱着那一丝不挂的女孩，丧丧如败家之犬。
那魔灵界的女孩浑身伤痕累累，原本如月光般的肌肤上遍布密密麻麻的刀痕，男人一言不发，只是似乎双腿一直在颤抖。
她站在后面，没看清皇帝的表情。只知道男人的嘴角一抽动，皇帝便调动月令，在她和皇帝间隔开一道金黄的壁障。
祁儿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来这个男人和皇帝有什么交集，只知道那是一个漫长的夜晚。皇帝几乎到了天明才拍醒她，已不见男人的身影。
“祁儿，最近可能要辛苦你了。”皇帝温柔的口吻一如既往的抚平了她的疑虑。
但是似乎自己也没忙起来。
皇帝不再要她形影不离，反倒给了她很大的自由，甚至连上朝听政的次数也慢慢少了起来。她耳边不再是皇帝的使唤，而全是樊珢柔的抱怨。
“凤羲和啊凤羲和，这样下去我会累死的啊？！你怎么忍心让我干这么多事啊！你不管地方就算了，怎么考核选拔也全扔给我啊！六部是胡扯的嘛！”
“而且天天逮着那小女孩，都不看我了......”
恐怕满朝文武也只有樊珢柔敢直呼皇帝大名了吧......毕竟是宰相。
她本来还哀叹皇帝变了心，疏远她了，甚至还有一丝丝嫉妒。
直到不久前皇帝也让她帮忙了。
把女孩用月令锁在那破破烂烂的棚子边，给她喂那她也从来没见过的恶心的东西，强迫她和冉剑客斗......
皇帝在这个女孩面前，总是嘴上喂一颗蜜糖，再捆起来给一枚炮弹。
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皇帝。
她慢慢开始可怜这个小女孩了。
前些阵子，她实在看不下去了，看着女孩服服帖帖得缩在墙角，双眼空洞无神，她心都碎了。这女孩……撑死也就十三四岁啊！
祁儿背着皇帝，擅自带她去了花园。本来以为能稍稍抚慰女孩那可能早已破碎的心灵，
那女孩转眼间就不见了。是皇帝拉回来的。
皇帝只望了她一眼，那寒意便刺得祁儿有点陌生。
她又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女孩.....甚至皇帝。
直到昨天，皇帝让她准备青池，在里面注满玄水…
玄水啊！她自幼跟着皇帝身后陪读，倒也了解一点...
千年前，微陌之战的时候，阳夏正是依仗玄水和玄兵，才扭转了魔灵对阳夏单方面的碾压，甚至最后......
连魔王也没能从哪位剑神刀下挺住，扔进了玄水，尸骨无存。
自微陌之战到百年前阳夏沉灵，也不知多少玄水吞噬了多少魔灵一族。若不是人类总是舔着脸要求阳夏共享东海的玄水，那位皇帝说不定早已灭了魔灵一族了。
现在却要她在青池里注满玄水？即便掺了水，也不能让那女孩触到吧.....
她低估了皇帝那扭曲的心。
她看到那女孩被皇帝拽起来又丢下去，心中不免捏了把汗。
听到女孩反抗的声音，她才欣慰一点
那女孩还没有哀莫大于心死啊.....
但当皇帝又使出月令，将女孩缩在青池里的时候，她也傻眼了。
她感觉心灵深处的底线被触动了。但她只能答是，她只是个丫鬟。
皇帝转瞬就没了踪影。
女孩的眼睛在她面前缓缓闭上了，深红的勒痕慢慢褪去，白皙的皮肤在水里慢慢溶去，露出鲜红的血肉，却又归功于魔灵的身体，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，再溶去……
女孩嘴里阵阵呻吟，而她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。
这几个月，她对皇帝的印象改变了。她没想到过皇帝会这么腹黑，明明...也就二十六岁啊！
她无数次想伸手拉女孩一把，但青池的水一碰到寻常的阳夏人的身体，便也如硫酸一般迅速销骨噬髓。她只能看着。
不久，女孩的呻吟声也渐渐式微了。
几缕青烟从女孩身边出现，环绕在了女孩身旁。银白的发丝从根尖转青，头上的角慢慢增长，身上深红的细线似乎被几只手用力扯开，代之的是几缕青黑色的丝线。
祁儿注意到了，她感觉好奇怪，
但她也不知道怎么办。
“砰！”大殿的门被推开。月光撒了进来
皇帝一步步踏来，声声震动着整个大殿。
“我回来啦！小秋兰怎么样啊？嗯？这是怎么回事？祁儿，你应该有好好看着点的吧？”
皇帝的声音像是拷打着丫鬟。
“也无妨，毕竟这里也就一件弱衣。”
祁儿立马回头看去，女孩刚才的异样已经全部消失了，只是侧身倒在了青池里，只有发丝漂在水面，身上处处是零散的血肉组织，又转眼消散在玄水里。
“这剂量调的很好啊，祁儿。”皇帝又笑容满面地看向祁儿。
“是......谢陛下夸奖。”
皇帝一下拉起了女孩。
“今天就到这里吧，又漂亮了几分呢，小秋兰～看来以后也得常常带你来这了哦～”
“祁儿，锁上颐养殿，除了我带着她来，别对外开放了。”
“是.....”
除了陛下您和樊珢柔也没人来啊......
“嗯，也该回寝了。”
皇帝消失在了月光之中，留下了心情复杂的小丫鬟。
“小秋兰，我给你换了被褥哦～”
皇帝带着女孩来到一处处于禁中花苑的棚屋，破烂的木板搭成的床都不能算是床，床上的碎布片仅仅被胡乱地缝成了一块花布。
“祁儿的房间不错吧？但可别眷恋哦，这才是你的家呢～”
“祁儿也太关心你了，那洋裙可是我在豳封城为她挑了好久的呢，尽然拿给你穿了。好让我伤心呢！”
“入乡随俗嘛！在阳夏穿魔灵的服饰可不符合礼仪呢！”
“况且，我不给你穿。”
“享受这一晚吧！冉裘明天就回来了呢，到时候你就得参加恢复训练了哦～”
银铃般的笑声慢慢消逝在了夜空中。棚屋里只剩下面色苍白如霜的女孩。
青色的符文慢慢浮现在了女孩的胳膊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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